曹杜荣：词谱和曲谱

曹杜荣

词谱和曲调

曹杜荣

一 词谱

      了解了诗律，词谱和曲调便不难了解了。

      词是长短句，词的句子最短的是一个字，最长的有十一个字。

      词有词调，每种词调都有特定的名称，叫做“词牌”。词分为小令、中调和长调三类，58字以内为小令，59至90字为中调，91字以上为长调。从分段看，词有单调、双调、三叠、四叠的分别。词的一段叫做阕，又叫片。单调的词如“渔歌子”、“如梦令”、“捣练子”等不分段，只有一阕；双调的词如“菩萨蛮”、“蝶恋花”、“满江红”、“雨霖铃”等分为前后两阕；三叠的词如“兰陵王”分为三阕；四叠的词分为四阕，只有“莺啼序”。双调的词最为常见。

      词有词谱，词谱中规定了词的句式、韵脚和平仄格式。它是人们写词的依据。照词谱写词，又叫填词。

      填词用韵大致依照诗韵，词韵比诗韵更宽些，更自由些。今人填词，也用今声今韵。

      下面列举几首词的词谱，供初学者参考。词谱中下加线表示可平可仄，加粗字表示韵脚所在，特殊要求另加注明。

      ●十六字令（16字，单调）

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

仄仄仄平平。

如蔡伸的《十六字令》：

天，

休使圆蟾照客眠。

人何在？

桂影自婵娟。

      ●渔歌子（27字，单调）

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仄平平。

如张志和的《渔歌子》：

西塞山前白鹭飞，

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捣练子（27字，单调）

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如李煜的《捣练子》：

深院静，小庭空。

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

数声和月到帘栊。

      ●如梦令（33字，单调）

仄仄仄平平仄，

仄仄仄平平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仄平平仄。

平仄，平仄,（叠句）

仄仄仄平平仄。

      如李清照的《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相见欢（36字，双调）

平平仄仄平平，

仄平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

平平仄（换仄韵），

平平仄（押仄韵），

仄平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

      如李煜的《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采桑子（44字，双调）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如辛弃疾的《采桑子》：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诗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西江月（50字，双调）

仄仄平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换仄韵）

仄仄平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押仄韵）

      如柳永的《西江月》：

凤额绣帘高卷，

兽镮朱户频摇。

两竿红日上花梢，

春睡厌厌难觉。

好梦狂随风絮，

闲愁浓胜香醪。

不成雨暮与云朝，

又是韶光过了。

      ●南歌子（52字，双调）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如仲殊的《南歌子》：

十里青山远，

潮平路带沙。

数声啼鸟怨年华，

又是清凉时候在天涯。

白露收残月，

清风散晓霞。

绿杨堤畔问荷花，

记得年时沽酒那人家。

      ●水调歌头（95字，双调）

仄仄仄平仄，

仄仄仄平平。

平平平仄平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

仄仄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仄平仄，

仄仄仄平平。

仄平仄，平仄仄，

仄平平。

平平仄仄，

平仄平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

仄仄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仄仄仄平平。

      如苏轼的《水调歌头·中秋》：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偏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沁园春（114字，双调）

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

仄仄仄平。

仄平平仄仄（上一下四），

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

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

仄平平仄仄（上一下四），

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

仄仄仄、

平平仄仄平。

仄平平仄仄（上一下四），

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

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或仄平仄），

仄平平仄仄（上一下四），

仄仄平平。

      如苏轼的《沁园春》：

孤馆灯青，

野店鸡号，

旅枕梦残。

渐月华收练，

晨霜耿耿，

云山摛锦，

朝露漙漙。

世路无穷，

劳生有限，

似此区区长鲜欢。

微吟罢，

凭征鞍无语，

往事千端。

当时共客长安。

似二陆初来俱少年。

有笔头千字，

胸中万卷，

致君尧舜，

此事何难。

用舍由时，

行藏在我，

袖手何妨闲处看。

身长健，

但优游卒岁，

且斗尊前。

二  曲调

      曲和词都是配合音乐的长短句，它们的名称有时候是相混的：唐人所谓“曲”，是后代所谓词；元人所谓词，又是后代所谓曲。这里所说的曲，不是歌谱，而是指一种出现于南宋和金代、盛行于元代的韵文形式。

      曲有北曲、南曲的分别。一般说曲，指的是北曲。北曲有杂剧、散曲之分。杂剧是一种带科（动作）、白（道白）的歌剧。散曲不是戏剧，它和词的性质很相近。

      散曲有“小令”和“套数”两种形式。小令相当于一首单调的词，套数则是由两个以上的同一宫调的曲子按照一定规则联接起来的套曲。

      曲有曲牌，又叫曲调。曲调的名称有的和词相同，如“念奴娇”、“忆秦娥”、“点绛唇”等；有的和词同名而实异，如“捣练子”、“卖花声”、“满庭芳”等；但是绝大多数的曲调名是和词不同的，如“山坡羊”、“水仙子”、“落梅风”、“拨不断”、“耍孩儿”、“叨叨令”、“脱布衫”、“小梁州”等等。曲一般都是单调，不像词有双调、三叠、四叠。作曲的人如果意有未尽，可以把前调重复一遍，再写“么篇”。每一种曲调都属于一定的宫调,如山坡羊属“中吕”,天净沙属“越调”，夜行船属“双调”，哨遍属“般涉调”。有些曲调，调名相同，但宫调不同，曲调也就不同，如正宫端正好不同于仙吕端正好，双调水仙子不同于黄钟水仙子和商调水仙子。

      曲可用衬字。衬字是在规定的字数之外所添加的字，或者加在句首，或者加在句中，但是不能加在句尾。衬字不拘平仄，不拘多少。如睢景臣《［般涉调］哨遍·高祖还乡》的“二煞”，黑体字都是衬字：

你须身姓刘，

你妻须姓吕。

把你两家儿根脚从头数。

你本身做亭长耽几盏酒，

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

曾在俺庄东住。

也曾与我喂牛切草，

拽坝扶锄。

      由于用衬字，曲比词更加口语化了，有如现代歌曲中“太阳（那个）出来呀”之类的韵味，杂剧犹甚。

      元曲作家是根据当时的实际语音使用平仄韵律的。当时有《中原音韵》一书，把“平水韵”的106韵归并为19个韵部，把原来的入声字分别归到平、上、去三声中去了。今人作曲，也用当今的平仄音韵。

      下面列举几首曲的曲调，加粗为韵脚所在，加线处可平可仄。

      ●［越调］天净沙（小令，18字，平仄韵）

平平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去上(或平)。

仄平平去，

仄平平仄平平。

      如马致远的《［越调］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中吕]山坡羊（小令，44字，平仄韵）

平平平仄，

平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平去。

仄平平，

仄平平，

仄平平仄平平仄，

平仄仄平平去上(或平)。

平，平去平(或上)；

平，平去平(或上)。

      如张养浩的《[中吕]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

意踟蹰，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南宫调]黄莺儿（小令，45字，平仄韵）

仄仄仄平平，

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平，

平平仄平，

平平仄仄平仄平。

仄平平，

仄平平仄，

仄仄仄平平。

      如黄娥的《[南宫调]黄莺儿·苦雨》：

积雨酿轻寒，

看繁花树树残。

泥途满眼登临倦，

云山几盘，

江流几湾，

天涯极目空断肠。

寄书难，

无情征雁，

飞不到滇南。

      ●[中吕]十二月过尧民歌（小令带过曲，84字，平仄韵）

〖十二月〗

仄仄平平平仄仄，

仄仄平仄仄平平。

仄平仄平平仄仄，

仄平平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仄平平仄仄平平。

〖尧民歌〗

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平平仄仄平平。

平平。

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仄。

      如王实甫的《[中吕]十二月过尧民歌·别情》：

〖十二月〗

自别后遥山隐隐，

更那堪远水粼粼。

见杨柳飞绵滚滚，

对桃花醉脸醺醺。

透内阁香风阵阵，

掩重门暮雨纷纷。

〖尧民歌〗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

不销魂怎地不销魂？

新啼痕压旧啼痕，

断肠人忆断肠人。

今春，

香肌瘦几分，

缕带宽三寸。

      ●［正宫］脱布衫带小梁州加么篇（套曲，83字，平仄韵）

〖脱布衫〗

仄平平平仄平平（上三下四），

仄平平平仄平平（上三下四）。

仄平平平平去上（上三下四），

仄平平仄平平去（上三下四）。

〖小梁州〗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去，

仄仄仄平平。

《么篇》

平平仄仄平平去，

仄平平仄仄平平（上三下四）。

仄仄平，

平平去，

仄平平去，

仄仄仄平平。

      如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第三折“长亭送别”中的［正宫］脱布衫带小梁州加么篇：

〖脱布衫〗

下西风黄叶纷飞，

染寒烟衰草凄迷。

酒席间斜签着坐的，

蹙愁眉死临侵地。

〖小梁州〗

我见他阁泪汪汪不敢垂，

恐怕人知。

猛然见了把头低，

长吁气，

推整素罗衣。

《么篇》

虽然久后成佳配，

奈时间怎不悲啼？

意似痴，

心如醉，

昨宵今日，

清减了小腰围。

幸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