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诗词的意境

幸勇

浅谈诗词的意境

幸 勇

境即境界，这里指事物所达到的程度。盛唐诗人王昌龄说，诗有三境：物境、情境和意境。物境：在创作山水诗时，作者感受泉石云峰之秀丽，神之于心（神思）。“处身于境，视境于心，莹然掌中，了然境象，故得神似。”情境：娱乐愁怨，皆张于意而处于身，然后驰思，深得其情”。意境：观事物或主观思想感情，“亦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则得其真”。物境偏于自然景色，所以，自然界的山水通过作者形象思维“神之于心，故得形似。”情境偏于“娱乐愁怨”的感慨，达到“深得其情”。意境融合了物境和情境之精华，虚实结合，主客观交融而“得其真”，达到最高境界！这个“真”，就是诗要达到的效果。这个效果往往是语欲尽而意无穷。

唐代是我国诗歌创作极盛时期。唐人用物境、情境和意境来概括诗歌创作所表现的效果，是比较恰当的。唐人认为，诗要获得佳境，作者必须“苦心竭智”，细心观察，艰苦思维，反复修改。所谓“吟安一只字，拧断数根须”是耶！

下面举例抒情诗（词）如何表现“意境”。

视境于心

山水是永恒的艺术创作题材。2008年3底，在广东“梅州市（丰顺）第7次百人诗会”上，中华诗词学会顾问、中华诗教委员会常务副主任梁东提出，诗人要“翳然林水，拥抱自然”、“向山水自然讨信息”。古今多少诗人吟咏山水自然，歌颂真善美，寄托诗人无限情愫。李白的《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语言平淡无奇，然“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趣”，寄托了诗人无限思乡之情。北宋诗人满执中曾游安徽滁县明月溪，作有一首五言诗《明月溪》：

月出溪水清，月落溪水黑。

茫茫溪上人，笑与月为客。

写的是明月溪的月光和溪水。前两句直描诗人所见月出月落溪水景色，后两句才是目的，寄托他闲散淡泊的情怀和所领悟到的禅意。“茫茫溪上人”中的“人”指作者，“茫茫”是溪上夜色，更是诗人飘泊迷茫生涯的写照。诗人一点不感到落寞，反而“笑与月为客”。与月相伴，自得快乐和满足。一个“笑”字，更显得豁达和洒脱！唐进士柳宗元，政治革新失败，从礼部员外郎贬为永州司马，心情的悲愤可想而知。当他看见一位披蓑戴笠的鱼翁雪天钓鱼时，偶成五绝《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素描出一幅多么真切的“寒江独钓图”（形似）！实际上他寓意着自己在恶劣的政治环境中不屈不挠的气质。1968年正当我国“文化大革命”高潮，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长陈其五被隔离审查。虽然是桃红柳绿的春天，但他却写了这样一首六言诗：

冷落门前车马，新桑碧柳低垂。

莫道幽居寂寞，举头可望青天！

前两句写的是他的住家及周围环境，门庭是那么冷清，连春天桑、柳绽发的嫩叶也垂头不语。诗人举目所见景物状态，往往跟自己的心情有关。这首诗描述的景物状态，实际是描述作者自己的处境。后两句点出作者坚定的信念，句中的“青天”是指党和人民。（注：读者暂勿考虑“垂”和“天”不同韵）。他坚信有党和人民支持，不孤独，不寂寞，黑暗终将过去，前景必定光明！中国科技大学80届校友李东，羁旅异乡创作的一首诗《小区》：

小区午后日炎炎，楼下阳台一处闲。

鸟啄草虫飞树上，蛛垂网影卧花间。

邻窗啥事笑声悦？远处谁家稚子顽？

已是他乡如故里，又何默默总思还？

这是一首思乡诗。前6句写他中午在宿舍所见所闻，极似家乡情景。最后两句诗人以反问句点出思乡情结，更显出作者对家乡眷恋之深！

清代诗家强调诗贵“性灵”。袁枚《随园诗话》里引用杨万里的话说：“‘格调是空架子，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办。’余深爱其言。须知有性灵便有格律，格律不在性灵之外”。他在“慧眼识诗”一文中说，有一天，他路过寺庙，见有一首题为《与内子看牡丹》的诗：

花下人归喧女儿，老妻买酒索题诗。

为言昨日花才放，又比去年多几枝。

夜里香花如更好，晓来风雨可能支？

巾车归若先三日，饱看还从欲吐时。

此诗不署名。有人笑其浅显平淡。但袁枚却认为“一片性灵，恐是名手。”于是，他把这首诗抄下来，到处打听作者。过了两年，有一位叫王孟亭的太守来看牡丹，袁枚问起此诗。王太守告诉他，这是开国之初的前辈诗人顾与治所作。顾先生不愿走仕途，而与妻儿相伴厮守，便有此清妙之作。袁枚大喜道：“余自负赏识之不误！”这首诗写出了真情实感，读者隐约可见一对恩爱夫妻形象。一般来说，诗人对周围的人与事物，不能什么都写，一定是对“极丽绝秀者”，“神之于心”，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由“景”（境）生“情”，情景交融升华为“真”。这个“真”就是意境！

    驰思其情

人生在世，离不开周围的人和事物。必定产生一种反应，或亲近，或疏远，七情（喜怒哀惧爱怒欲）感生，以至浮想联翩。感怀诗正是如此。众所熟知的晚唐著名诗人李商隐，他的七律《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诗开头两句点出与爱人难舍难分的离情别绪。 3-4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干”是对爱人表示的忠贞决心，是本诗意境所在，有人称为“诗眼”、“纯诗”或诗魂。5-6两句设想别后的互相怀念。最后两句互相安慰，虽然分开异地，但还可以互相通信啊。有人说，诗词“无题”自有题。这首“无题”诗的题，就是终生不渝的爱情。李商隐与杜牧被并列誉为“小李（白）杜（甫）”。李商隐创作了不少“无题”诗，表面上是男女情爱相思，实质寓意什么？有人认为可能包含政治上的潦倒失意或人生感慨。现代诗人苏曼殊长期奔波，后期出家为僧。他的感怀诗如《本事诗十章》之一：

春雨搂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

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虽然在异乡楼头吹箫，心里却想着钱塘江的大潮。在樱花之国日本，不知走过多少路桥，可有谁搭理我呢？从搂头萧到浙江潮，从他国到祖国，驰思其情，表现了诗人飘泊异乡的孤独和苦闷。又如他的《过若松町有感示忡兄》：

         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

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

诗人浪迹天涯，沉浮人世，终于落得个和尚。“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深刻表现了诗人椎心泣血的乡思和浪迹天涯的痛苦。

   慎重立意

意境是抒情诗词的艺术境界，是诗人的主观思想感情与客观现实形象（境）的交融，是形与神、内情与外景的完美结合。评论一首诗词的优劣，主要看其意境的深浅。好诗词意境高远，回味无穷，令人浮想联翩，或得到思想启示或启发理性思考。缺乏意境美的诗，如同嚼腊，浅露无味，格调低下。

创作诗词既要要注意意境高远，还要注意表现意境的角度。2009年“5·12”汶川大地震，全国党政军民众志成城抗震救灾，许多可歌可泣的事令人感动。诗词界创作了大量意境美的好诗词。然而，某地作协有位同志在报上发表的一阕词《江城子》，却受到批评。认为全词立意表现“做鬼也幸福”，超出人们的心理底线，显得轻佻，令文学蒙羞。现将原词抄录如下：

天灾难避死何诉，主席唤，总理呼。党疼国爱，声声入废墟。

十三亿人共一哭，纵做鬼，也幸福。   

银鹰战车救雏犊，左军叔，右警姑。民族大爱，亲历死也足。

只盼坟前有屏幕，看奥运，同欢呼。

当然，也有读者对上述批评持不同意见。笔者举这个例子，并不是讨论本词形式和内容的是与非（注：本词不合词律平仄），而是借此说明，在创作诗词时，立意要慎重考虑。

结语

意境是诗词的灵魂。诗词创作要遵循党的“双百”、“两为”文艺方针。创作诗词立意要高远。诗词作品是给人民大众阅读、欣赏的，诗词创作还要考虑人民大众的心理接受程度。

最后，笔者以一首《格律诗词赞》（见《金草诗词集》第11页）结束本文：

        世界文明史，中华诗一页。

        周秦祀乐存，唐宋诗词列。

        诵赋越千年，成书超万帖。

        柳苏字字心，李杜声声血。

        毛伯咏长征，陈公吟大雪。

        金声击鼓钟，玉律鸣镔铁。

        琢韵感神通，敲词惊肺裂。

        填词格式循，排句规程约。

        对仗伴粘连，声和加韵切。

        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仄。

        格律美无穷，古今吟不竭。

        百花开盛世，馥郁香南北！

（2009年初稿）